公元2011年3月31日、农历辛卯年二月二十七日5时50分，我83岁的母亲停止了呼吸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小弟弟打来电话告诉这个噩耗，我却还在千里之外的无锡。 我弟弟和妹妹30日先后打来电话，说母亲已经有几天茶水不进了，不能讲话。我知道，母亲这次肯定挺不过去了，我赶快去火车站买了第二天上午无锡到武汉的动车票。晚上9时左右，我老婆还在渴望奇迹的发生，“说不定又和上次一样，你一回去她又好了”，我说“这是不可能的了”。直到妹夫打来电话，她才确信母亲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即将永别于人世。
　　我是31日下午5点左右回到老家给母亲磕头的，母亲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张旧凉席上，已经严重萎缩的身躯覆盖着一块黑布。母亲于去年12月上旬因为跌倒在地骨折而从此卧床不起，我在下旬的时候回家送母亲到医院检查过，医生说高龄老人只能在家卧床休息，没有什么治疗的方法。母亲跌倒前，身体还是很好的，一日三餐每顿都要吃两碗米饭，生活也很有规律。在她的心中有几件任务，这就是母亲的精神支柱，她是在一步一步完成的，先是父亲过世三周年的祭祀活动，接着是她自己82周岁的生日，再是2011年的春节。据说，我们为父亲办完祭奠之后，母亲的健康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两腿发软，支撑起整个身体感到很吃力，视力和听力大幅度衰减。
　　母亲在生命弥留之际，虽然神志非常清醒，但呼吸十分微弱，说话十分吃力，只是对我妹妹说：“你的屋......”意思是“你的房子什么时间盖好”，母亲十分希望生前能够看到妹妹家盖的新房子，因为她家的新楼房正在修建之中。但母亲日益衰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满足她的这个愿望。母亲眼角时常挂着遗憾的泪水，守护在身边的妹妹用卫生纸为母亲一次一次地拭去。母亲去世后，眼睛没有闭上。按迷信的说法，在逝者等待的亲人回到身边或者在其身边呼唤之后，或者让远道的亲人用手指为逝者合上眼帘。我全部尝试过了，直到火化，母亲的眼帘都没有合上。也许母亲想多看看来送别她的亲人们，多看看这美好的人世间。 4月3日，母亲的遗体要送去火化。按照惯例，灵车停在一公里之外，丧夫们抬着母亲的遗体在凄风苦雨中穿行，缓缓地由西向东经过生产队，每家每户都出来放鞭致哀为母亲送行。村民们说：“你母亲太好了，太受人尊敬了，几十年来没有同任何人争吵过，也没有说过任何人的不是，也从来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八十几岁了还在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接济需要帮助的人。”
　　在公墓父亲的墓穴旁安葬好母亲的骨灰盒，我才真正感到母亲离我们而去了，墓碑上父母亲的名字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都刻上了出生和去世的时间。回到弟弟的住处，我多次在父母亲生前居住过的房间发呆，虽然房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但我还是极力搜寻着往日温馨的记忆和原来的陈设。他们曾经用过的遗物，如柜子、床、桌子都被我小弟弟拆散后当做柴烧了，变成了灰烬。只有厨房里留有坛坛罐罐之类的杂物，数次激起我的伤感和悲痛。灶台前堆着母亲没有烧完的柴草，灶台上筲箕里还放着母亲生前舍不得吃的四枚鸡蛋。墙角里，放着父母亲曾经使用过的锄头、禾叉等农具。记得去年12月下旬，我和老婆帮助母亲收拾卧室桌子的时候，桌子上有很多小瓶子，我觉得母亲已经用不上了准备把它们全部扔掉。母亲说，瓶子里装的是蔬菜种子，叫我不要扔掉了。母亲还希望有一天能够重新站立起来，再去耕耘、播种、收获。谁知道，母亲在病床上同病魔抗争了一百余天之后，像一盏油灯耗尽了最后一滴油，灯芯就熄灭了，永远地熄灭了。 我对妹妹说，我们这次回来，掩埋和结束的是一个时代---一个子女以父母亲为中心的时代。因为父母亲的健在，子女即使远在千里万里，只要听到父母亲的召唤，就得从四面八方赶回去看看。我从2004年12月份开始，先后一人和携家人从无锡回家过8次，其中有三次是生离死别，有七次是因为父母亲。这次告别，谁也不知道下次相逢在何时在何处。在离开老家前，我特意把父母亲的遗像做了翻拍，并且拷进了我的优盘同时发送到了我的邮箱。
　　4月5日，我不得不含泪踏上无锡的归程。尽管有许多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我，因为我的工作在无锡，我的事业在无锡,我的家人在无锡！途中，收到妹妹的短信，她感到母亲走后自己太孤单了，她从来没有同母亲长时间地分开过，她的婆家距娘家仅仅两公里的路程。母亲卧床后的这一百多天，每天都是妹妹去帮助母亲换洗、喂饭给母亲吃，现在母亲走了妹妹觉得生活中突然少了一件每天都要做的无比重要的事情，很不习惯。母亲是在妹妹的陪伴下走完这最后艰难的人生历程的。如果没有我妹妹的悉心照料，或许我母亲早已经离开了我们。
　　伤感的妹妹也不知道我们兄妹什么时间再可以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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