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电视纪录片解说词配音:敦煌之敦煌彩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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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935年。五代晚期。此时正是敦煌望族曹氏在河西的统治管理时期。已经是六百年历史的敦煌莫高窟,仍然在开凿建设中。
  作为莫高窟里的普通塑匠,赵僧子在这座新建的洞窟中已经持续工作了数月之久。
  看着每个刚刚完成的塑像,赵僧子也算松了口气,当他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洞窟口时,阳光迎面而来,刺痛了他的双眼。那一瞬间,他视乎看到了传说中的佛光。
  赵僧子算不清自己是莫高窟的第几代塑匠了,那些从北凉时期就伫立在各个洞窟的彩塑佛像,静静的记录着这里曾经开创的辉煌。
  然而,到了赵僧子所在的时代,这座佛教圣地的繁盛程度已经大不如前了,战乱把敦煌这个曾经连通东西方各国的枢纽,变成了沙漠里的一叶孤舟。
  史册上记录的各地络绎不绝的朝圣的信徒、文人墨客还有艺术家们,早已是明日黄花,只剩下寂寞的开凿声。
  值得欣慰的是,前朝各代的塑像作品并没有受到战争的无辜牵连,依旧完好的保存下来。尽管一次次改朝换代引发的战乱让许多庙宇毁于一旦、佛教塑像作品惨遭破坏,但恰恰由于敦煌莫高窟远离中原地带,才保证了伫立此处塑像的安宁和完整。
  对于赵僧子来说,能够在前人创造的辉煌下继续自己的工作,无疑是最大的幸福。这门塑像手艺被祖祖辈辈传承下来,延续到自己手中,就像是一种宿命的继承,一种血脉的传递。正是因为历代的塑匠们怀着这样一种虔诚的心情,这些用心血塑造而成的塑像作品,才能让今天的我们叹为观止。
  这大概是赵僧子所没有料想到的,在遥遥千年之后,他和他的同行者们亲手塑造的彩塑,会出现在小学生的课本里。而敦煌莫高窟,这座经历过兴起、繁盛、没落到沉寂的圣地,当被再次开启之时,仍以它曾创下的浩瀚佛国的姿态让世人为之震惊。  
  敦煌莫高窟,保存着十个朝代的洞窟四百九十二个,彩塑两千余尊,浮塑一千余身,其保存古代彩塑之多,历时之长,技艺之精,为世界所罕见。
  如今,唐代以前的佛像彩塑已经寥若晨星,现存的仅有甘肃炳灵寺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山西五台山大佛光寺、南禅寺等处。从这个意义上讲,敦煌莫高窟是中国最重要的彩塑艺术宝库之一。
  从早期的北魏到隋到唐然后再到五代,“整个的这个敦煌彩塑,我们可以从中看到彩塑的发展演变的过程,另外也可以通过彩塑能够看到我们雕塑发展的历史,这点很珍贵,因为它完整的保存下来。”
  1962年,二十五岁的何鄂来到了敦煌,成为敦煌文物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正如何鄂自己描述的那样,来到敦煌是她一生当中一次重要的际遇。
  推开厚重的大门原本幽暗的洞窟顿时明亮起来,站在沉寂千年的佛像下面侧耳倾听,她似乎能听到来自遥远古代的叮叮哐哐的开凿声,还有工匠们工作时的细碎耳语,当那些恍惚间的时空交错感渐渐远离,一切归于宁静的时候,这个年轻雕塑工作者的心情开始澎湃起来。
  “我觉得敦煌艺术像大海一样,我自己只能说,就是在大海里体会到一点自己的感动。我不能说我是一个这方面很深的专家,但是我觉得,我深入到大海的一滴水里头,给了我无尽的感受。这点上我觉得终身都要感激古代人的创造。”
  这些充满了生命力的彩塑作品,给初到敦煌的何鄂以最强烈的震撼,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她曾经一度想探究那些给予了这些塑像鲜活生命力的创造者们到底姓字名谁,师承何处,但却无法找到答案。
  那些未曾载入任何史册资料的创造者们无声无息地将一生的心血倾注在这一尊尊的彩塑身上,而谁又能把这些才华横溢的民间大师们请到艺术史的台前来?
  幸亏我们在莫高窟72窟的壁画上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是我们领略到他们当时塑像时的风采。
  这是72窟南壁中央绘制的壁画,画面描述的是凉州圣容山瑞像佛头的安放过程。但是,当我们把镜头对准局部却可以看到当时工匠们制作彩塑的具体场面,这为我们留下了有关彩塑,特别是大型彩塑制作的宝贵资料。
  这些画面中的彩塑工匠们大概也不曾想过,千年之后的人们正试图通过蛛丝马迹寻找着他们当年的身影。
  敦煌石窟的岩体构造属于酒泉系砾石岩层,是由细沙和砾石沉积粘结而成,因此不能雕刻造像,只能采用泥塑,塑匠们在人工制作的木架上捆绑苇草,草外敷粗泥,再敷细泥,压紧抹光之后,再涂上白粉,最后彩绘。这种工艺,后世称之为“彩塑”。
  孙纪元,是1953年来到敦煌进行彩塑研究的工作人员,对于彩塑详细的制作工艺,孙纪元有着细致地了解。
  “古代艺术家研究了很多办法,你如果不懂这些办法,你现在用泥来塑像,塑完了以后它就裂了。干燥过程、收缩开裂,就没办法画了。所以古代匠人在敦煌那地方用传统的技法制泥。”
  赵僧子用来做塑像的泥是当地的泥,而他和泥的方法则是他的同行先辈们流传下来的老方法。为了保证塑像不会发生开裂的现象,而且便于上彩和保存,赵僧子的同行先辈们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他们试着加入了不同的植物材料和细沙,一次又一次的做着试验,终于摸索出了一套完美的制泥和塑像方法,逐代传承下来。
  “土里边再加上百分之三十的细沙,沙子不管你和成泥或是干燥的过程当中它不收缩,加在里面,然后为了防止它开裂,又加上棉花、麻、麦草三种东西,最后塑完了以后这个像不收缩。”
  今天,这些历经千百年的塑像依然完整的展现在我们面前,古代工匠们的智慧让我们钦佩。
  赵僧子所处的时代,是五代晚期。当时,敦煌的统治者——曹氏政权比历史上任何一位敦煌权贵都热衷于开凿莫高窟。为了大规模营造洞窟,曹氏还效仿中原地区,设立管办画院。当时,敦煌专门承接画塑业务的民间画行,都有细化的级别和分工,赵僧子就受雇于这样一家民间画行,他已经做到了都料级,这是塑匠中的最高级别。不过,这只能证明他具备娴熟的塑像手艺,对于他的生活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改善。
  “在封建社会,我们这些工匠身份相当低,而我觉得我们古代的中华民族灿烂文明更多的是这些无名的巨匠创造的。”
  何鄂是1962年来到敦煌进行彩塑研究的工作人员,从1962年到1974年,何鄂在敦煌待了整整十二年。
  “我主要的工作就是临摹敦煌彩塑里面的精品,这些任务都是由当时叫研究所的美术组来安排我们。当时,敦煌的人也很少,洞子静悄悄,就你一个人在塑这个像的时候,觉得这个像特别美。在洞窟里临摹前人留下的作品,一呆就是一两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外,几乎不再跨出洞窟一步。”
  也许就是这种工作方式,让何鄂这样的现代雕塑者们与古代的塑匠们,有了跨越时空的心灵对话。
  他们怀着一种敬仰的心情忠实的临摹者前人留下的作品,这些忠于原作的艺术,既是对昨天历史的传承,又是对今天现状的储存。
  “我们进洞子临摹就可以零距离和彩塑接触,包括它背后我们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么这种临摹方式让我们从中悟到了好多东西,慢慢的品尝出敦煌彩塑它的韵味来。”
  “通过临摹你才能深入研究古代雕塑的特点,你经过自己亲手来做,做很多菩萨、佛像、天王、力士,你都做,做完了你现在脑子里头把这些资料都存在脑子里,深刻的记忆。”(
千年之后,当工作人员在洞窟里临摹塑像之时,也许,耳边依旧会有叮叮哐哐的开凿声,时空交错之间,他们也许会遐想千年前塑匠们的工作与生活。
  完成了洞窟工作的赵僧子回到家中,家里还有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儿子。赵僧子觉得是时候把自己的手艺传授给儿子了。赵僧子的儿子还没有成年,他对于父亲即将传授给自己的塑像技艺有些兴奋,也有些迷茫。佛是什么,为什么要给佛塑像呢,这些端坐在洞窟里的佛陀究竟来自何方,伴随着千百年来人世间的沧桑变幻,他们又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呢?
  这是莫高窟现存最早的三个洞窟之一,开凿于公元430至439年间,即北凉时期。这尊交脚坐式的菩萨像显示出的各种特征表明,它源自西域犍陀罗艺术。
  法国吉美博物馆是当今世界上著名的收藏亚洲艺术以及宗教文物的博物馆。在这里收藏了一批早期犍陀罗风格的塑像。“广义的犍陀罗呢,它的范围是很大的,包括西北印度呀,包括阿富汗,还有这个巴基斯坦,以今天的白沙瓦地区为中心的非常广袤的区域位置,我们把它叫做犍陀罗地区。”
  佛教初期,并没有佛陀的形象,一方面是因为佛陀本人反对偶像崇拜,另一方面,当时的人们认为,非凡的佛陀不能以具体的人像来表现,所以,信徒们用菩提树、宝座、法轮塔、舍利和佛足印来象征佛的存在。
  关于佛像最初的起源学术界还没有定论,但是多数观点认为,佛陀像首先制作于犍陀罗。在这里偶们试图追寻历史的遗迹,看看是否有我们熟悉的身影。当这种佛教艺术沿着不算平坦的丝绸之路辗转来到敦煌之时,我们明显看到了外来文明在这里留下的深刻印记。
  正如希腊人赋予了印度佛陀那属于希腊审美的形象一样,敦煌的塑匠们,也将自己的审美理想和本土文化悄悄的渗入了这西域远道而来的佛陀形象之中。
  于是,这些远道而来的佛陀菩萨们,悄然换上了中原特征的薄衣宽带,还有那佛陀脸上的神情,安详、坦然、超逸,你从他的眼缝、脸颊、嘴角乃至身姿上能清晰的读到,这是东方人特有的含而不露,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艺术效果。
  敦煌的塑匠们,正把一种外来文化消化到自己的文化肌体中,而这种非凡的创造性也推动了彩塑艺术的发展。然而,当这种创造力衰退的时候,也许就是这片佛国光芒逐渐湮灭的时候。
  赵僧子希望能将这种塑像技艺传承下去。但是身为一名塑匠,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也许是不幸的。当他向自己的儿子传授彩塑技艺时,也许偶尔会发出无奈的叹息。因为赵僧子见识过隋唐时期最辉煌的彩塑作品,但是,他却无法在前人达到的高度上再有所建树。
  曹氏政权尽管热衷于莫高窟的开发,却只是把佛的洞窟当做了自己的家窟,供养人的画像占据着甬道的两厢,甚至比佛陀菩萨们的塑像还有突出显眼。佛像的塑造水准也在迅速的走向衰落,越来越程式化、没有神韵,没有生气。赵僧子只能通过一己之力,一心一意地塑造寄托着芸芸众生美好愿望的佛陀形象,他希望造的更加完美,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融入了生命的信仰。
  “我觉得他们虽然贫穷,但他们肯定是有理想有愿望,比方说,希望保佑家里人的平安,希望能够生活得更好一些,希望自己的儿女们都能够代代相传。我想这些每个人都是会有的,我认为他们可能是把自己的愿望、自己的希望、自己的理想,都寄托在自己一生从事的这个工作中间去了。我觉得他们是用生命揉到自己的作品里去了,不然你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什么做的这么好。”
  和那些创造了敦煌莫高窟无比辉煌的工匠们一样,赵僧子也将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寄托在亲手塑造的佛像上。为此他献上了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热情。在结束了漫长的辛勤工作后,他也许会在这片广阔的佛国之地漫步巡回,在自己前辈们塑造的佛陀菩萨像前虔诚祈告,他或许也会暗自遐想,如果自己生活在隋唐时期的敦煌,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结束了三百年分裂的局面,而一统天下的隋王朝是一个神奇的时代。同时它也秉承了自汉代以来的富国之道,即打通丝路经营西域,加强和西域各国间的交流。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关口,敦煌也随之愈加繁荣,这使得隋代的莫高窟蔚然一新。短短三十年间,隋代开建和重修的洞窟多达九十四个,几乎是乐僔开凿莫高窟两百多年来总数的一倍。
  热衷佛教艺术的隋文帝曾经明文要求为佛造像,要雕刻灵相图写真容,确立了形神兼备的艺术主张。这一主张沿着畅通无阻的丝路传到敦煌,很快影响到莫高窟塑匠们塑像的风格。于是,隋朝的彩塑开始血肉鲜活起来,也更合乎真人的身体比例。佛国一旦把人们的现实愿望纳入其中,佛教艺术便有了活力。
  而唐朝,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空前强势的时代,中原文明远播东西方诸国,而东西方诸国的文明也被唐朝容纳吸收,这段蒸蒸日上、朝气蓬勃、充满民族信心和自豪感的历史环境,培育造就了敦煌彩塑艺术发展的顶峰。敦煌彩塑,在经历了两百多年的积累和发展之后,终于,在唐代大放异彩。
  这时的敦煌彩塑,塑像技艺更加成熟,手法更加细腻写实,人体的技法表现从正面及半侧身扩大到全立体的彩塑,其对人体解剖结构的把握,肌肤的质感都刻画的深刻入微。
  这是我们通过电脑三维技术复原的释迦牟尼塑像。这尊主佛伫立在莫高窟205窟的佛龛内,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沧桑,这个佛龛内的大多数佛像都已经残破,但是通过电脑三维技术我们还原了它最初可能的摸样。
  这是堪称国宝的莫高窟第45窟塑像群,正中的释迦摩尼是中国式佛像的经典作品,他端坐在八宝座上,袈裟随身垂落,于庄重肃穆中略带松弛自然。大弟子迦叶微耸的眉头,苦涩的嘴角深沉的目光隆起的胸骨,仿佛在诉说这位僧人不一般的人生。这尊佛像充分展示了唐朝写实主义的技法,无论从各个角度都充分考虑到人体的真实比例,可以说是敦煌莫高窟写实主义的代表作。
  这一尊是45窟中的小弟子阿难,其低眉信首之间透现他天性的平和与顺良,特别是身体侧倚双手紧握,惟妙惟肖地表现出这位小僧人的亲昵可爱。这一铺七身塑像一朝佛教的审美观对称排列,老少刚柔,相合相成,可以说是中国佛教艺术的绝世之作。
  如今,为了更好地研究和保存敦煌彩塑艺术,敦煌研究院通过3D技术将45哭的这些彩塑数字化,将来的发展趋势是使得人们从电脑上就可以感受到敦煌彩塑艺术的魅力了。
  这是敦煌莫高窟中最美的一尊释迦涅槃像,释迦摩尼肢颊侧卧,姿态安逸舒展,衣纹流畅,表现了佛陀解脱生死轮回后一种安静平和的精神境界。然而,这尊释迦像如此安详地沉睡之后,也许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隋唐时期的敦煌彩塑盛世也渐渐落下了帷幕。
  正如赵僧子所担忧的那样,当历史进入三百年以后,骨肉相离的痛楚,颠沛流离的折磨,赵僧子对塑像的追求也因此成为一种美好的寄托,一种执着的信仰。然而,他一个人的努力,并没有办法改变整个时代。敦煌彩塑终于还是在世俗化的趋势中没落了,那个曾经无尚辉煌的佛国最终沉寂。
  遥遥千年之后,当后人怀着敬仰的心情重新开启了敦煌石窟尘封已久的大门,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佛国曾经的光辉,更是创造了这些光辉的包括赵僧子在内的历代巨匠。
  这些伟大的作品,将时间凝固,彩塑艺术,将永久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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